注意： 非农药

史向（伪）

无碍？

请阅示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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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葛亮来到新野的第三天才发现，元直离开的房间里有盘下过一半的棋。

那棋好端端地摆在走廊尽头的暖阁里，正对着后院，仿佛对弈仅是暂时中断，过不了一会儿便要马上继续似的。棋盘上战局厮杀到中路，黑子气势汹汹频频突进，招招险要，白子虽十分被动，倒也堪堪将攻势挡了下来。

他对着那棋盘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
“元直负我。”

掀起衣裳的垂摆稳稳坐下，诸葛亮凑着窗外凌冽的冬日和被风悄悄掀起的薄纱，对着棋局发呆。说来也巧，小童才出门不久，前院便有来人擅自闯入。那人动静不大，推开门扉的声音有种小心翼翼的激动。

“军师！”

出口的刹那四目相对，他笑得怡然自得，对方却是一脸无措。

“你家军师走了。”

稍稍正姿，诸葛亮摇着羽扇。时过三日，消息尚未传到樊城，加上对方路途奔波，自然不能知晓此事。

“走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去哪了？”

“去找他的天下去了。”

立在门口的人被他这么一下给绕晕了。擅闯私宅的歉疚与进退不得的窘迫明显地写在了脸上，对方回头向身后庭院看了看，仿佛在寻找不存在的救兵一般。

“军师走了，但棋局还在。今日下完这场，如何？”摇着羽扇的年轻人适时接话，左手手臂一挥，刚好停在棋盘上空。

来人犹豫了半晌，迈步跨进这间暖阁。于是他也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顷刻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。

诸葛亮来新野的这几天，从樊城递来的报请书信已经看过不少。元直走前嘱咐的内容也都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——人是从樊城来的，姓甚名谁，有多受主公倚仗，大人们的疏离，兵士的爱戴，都大致清楚。

人们喜爱饶舌，而且，字如其人嘛。

看过他从樊城递送来的公文，大致就猜出对方的长相了。只是——太清秀了些，毕竟是位将军，这长相哪能吓得住敌人？

“请吧。”

青年将军随着他的手势有些惶恐地坐下，瞟了眼棋局，原封不动，还是离开前的样子。

“你执白，对吧？”屋子的新主人问。

“是……”将军答。

“元直棋路凶险，你可惧他？”

“您与我家军师相识？”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。

“徐元直少时可谓行侠四方的名士，当街仗剑惩凶杀人，在我们书生堆儿里快成佳话了。”

“军师说……他不碰刀剑多年。”

“破阵设计，借刀杀人，这是军师的本分。”他把放白子的棋盒推至那人面前，含沙射影地指着棋盘中白子的棋路讥诮道，“可一味避敌推诿，可不是将军的作风。”

他以为对方会生气，毕竟这是无端的嘲讽。可谁知那人惊讶于他晓得自己是将军的同时却也只是憨憨地笑了笑，额前刘海儿随着晃动了几下，“敌阵前自是不会这样的。”

棋到中路，白子先行。

“将军请。”

“承让。”

那人捻子落着，不知时隔几日，这盘棋不仅留在已经易主的新野房间里，也留在这人的心上。想到此处，年轻的军师不禁感慨，元直幸甚，才来左将军麾下几日，便识得如此友人，而对面将军抬手低眉间，更多的细节被他察觉。

“你使枪？”

他挑眉，顺便落下一招。

“是……先生好眼力。”

听到“先生”二字，诸葛亮打心底里笑了出来。元直既是军师，那么元直去了，这房间当然要留给下一任军师。眼前青年将军怕是猜了出来，可又不敢肯定，于是张口一个“先生”，说实话，这两字他可担待不起。不信的话，瞧瞧主公麾下那红脸黑脸兄弟二人，别说先生，估计险些要被称作诸葛村夫了。

对弈的将军指节分明，手掌也好看，但虎口指腹间尽是硬茧，想来征战沙场多年。

两人一来二去，三招四落，他本想自然而然地轻易取胜，战局延续却愈发有些出人意料。

将军好棋。

白子气势不胜，但棋路安稳，进退自如，平心静气间不像是个冲锋陷阵之人的招式。可诸葛亮不会因此而退让半分，他绕过白子构筑的防御迂回进攻，对方秉非攻，守谦退，但终究不能够有一个万全之策，渐渐地败下阵来。

僵持了半个时辰以后，胜负渐分。

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棋盘上同一十字相交之处，双方心中了了，对面少将军索性收了手，不再执棋，而诸葛亮捻着黑子犹豫了半晌，最终掷回了棋盒里。

“就到这儿吧。”他说。

对方有些惊讶，提醒他：“就差一着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诸葛亮笑了笑，拾起搁在棋盘边的羽扇，轻轻摇了摇，“将军承让。”

对面的人听后连忙摆手说着“不敢不敢，先生好棋。”

那慌乱的神色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在撒谎。

羽扇后的青年轻轻地笑了。他曾有反败的机会，可最终却宁愿求取双方的平衡与僵持，也不去反戈一击。

是将军赢了罢？

是将军赢了。

诸葛亮推散盘上的棋路，起身拱手：“琅琊诸葛亮，字孔明。亮虽不才，承蒙左将军赏识，来执元直未尽之棋。”

“常山真定，赵云赵子龙。”对方连忙起身回礼，“愿……愿与军师共赴此局！”

建安十二年秋初的新野，差一着未尽的残局，自此一下，便是二十二年。